仲夏夜的换生灵

我特别会胡说八道(注:非常杂食,热爱冷圈,请谨慎关注并善用关闭键)

赛格里纪事(2)女性自述

为防敏分成了单独的故事,小标题是自己加的。后半部分估计是发不出来了,大家想看就自行搜索吧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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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年后,梅里门特向登陆飞船发出无线电信息,离开塞里格返回海恩。她建议搁置向塞格里派驻特使,静观其变。

尽管如此,伊库盟官方仍决定再派遣两名观察员,这次都是女性,阿里耶·伊约和吴泽林。她俩在塞格里共同生活了八年,从第三年起便以首批特使的身份出现,之后伊约担任驻塞格里大使十五年。

她们采用的是徐徐图之的方针,将外来访问者的数量限制在两百人以下。时代更替,塞格里人对外星来客渐渐习惯,甚至将自己当做星际联盟的成员。但就改变遗传系统问题在整个星球进行全民公投的提议未能实现,因为悬殊的比例使得男人的投票形同虚设。

完成这份报告时,塞格里尚未经历遗传系统的重大改变,只是通过学习并采用形式多样的修正措施,使足月男婴的数量有所增加,并将男女比例提高到1:12。

以下这篇回忆录是塞格里亚什镇一女子写给埃里塞·特·维斯大使的,时间为公历1569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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亲爱的朋友,你曾要我告诉你关于塞格里的一切,希望我能吐露真情,让其他星球的人们了解我们的生活,以及这颗行星的情况,可这谈何容易。我是否愿意让外来者知道自己的生存状态呢?对于那些两性人数相当的民族而言,塞格里实在反常得很。在他们眼中,我们因循守旧、迂腐狭隘,甚至不近情理。或许再过几十年,塞格里人也会选择走彻底变革的道路,但我肯定活不到那一天,而且我也不想亲眼看到那一刻。

我爱我的族人,男人个个勇猛善战、傲骨英姿、挺拔俊秀、让人着迷,我不希望他们变得像女人。女人个个胸怀坦荡、乐善好施、大权在握、让人钦佩,我也不想要她们变得像男人。当然我也清楚你们当中,无论男女都拥有与众不同的天性和品格,我自己也说不清,经历变革后的塞格里人会失去些什么。

小时候我曾经有个弟弟,名叫伊图,比我小一岁半。母亲到城里的性俱乐部,花费五年积蓄与一位舞蹈冠军生下了我。而伊图的生父却只是本村性俱乐部的一个老家伙,人们说他是窝囊废。他从未赢得任何比赛,数年没有让女人怀孕,只是乐意与人免费交合。母亲总是把他当做笑柄——她当时还在给我喂奶,甚至没有采取避孕措施,完事后还赏给他两个铜板作为小费。待发现自己怀孕,她大发雷霆,检测发现是个男孩,她更加愤怒,只能等待流产,就像大多数情况下那样。但是当伊图出生,活泼健康,她又将我们的全部积蓄,共计两百个铜板,全部送给了那个老家伙。

伊图并不像其他男孩子那样柔弱细嫩,惹人喜爱,但谁又能不去全心全力保护和宠爱一个男孩子呢?我全部时间和精力都用来照料他,男孩应该做什么,不应该做什么,必须让他远离哪些危险,这些我时刻牢记在心。担上照顾弟弟的责任,让我很自豪,甚至有些骄傲,毕竟我们家拥有村里唯一的男孩。

伊图是个乖宝宝,他的头发像羊毛一样细软,像多数亚什人一样,一对大眼睛忽闪着,他天性温和乐观,而且聪明伶俐,别的孩子都爱他,愿意和他一起玩。但最令我们开心的还是我俩自己玩,终日沉浸在精心编织的幻想游戏中。

我们有一群牛,十二头,是村里一位老奶奶用葫芦壳雕刻出来,送给伊图的——人们总会给他送礼物——它们在我俩最钟爱的游戏里扮演着重要角色。它们住在名叫莎什的陌生国度,体验着冒险的奇妙与刺激——攀山越岭,探索未知的土地,在河上扬帆远航,还有许多妙趣横生的旅程。像村里其他牛群一样,年长的母牛担任首领,唯一未经阉割的公牛离群生活,其他雄性则难逃阉割的命运,活泼的小母牛是勇敢的冒险家。我们的大公牛除定期被迎回为母牛们服务,还会受到征召,前往莎什城堡与男人作战。我们用黏土砌成城堡,把麦秆扎成人形,而大公牛总是赢家,它会把木头人撞得稀烂,有时甚至城堡都难逃粉碎的命运。

当然,故事的精华部分由两头小母牛充当主角,我的那头叫奥普,伊图的那头叫伍迪。有一次,我们英勇的小母牛在流经村庄的溪流上探险,它们的船漂离了我俩的视线,几经搜寻,在下游水流湍急的深水区发现了它们的踪迹,被一根树干拦住了,奥普好端端地在船里,伍迪却不见踪影。我俩无数次潜到水底寻找,都徒劳无功,它被“淹死”了。莎什城堡为它举行了盛大的葬礼,伊图伤心极了。

伊图长时间因为失去了玩具小母牛而伤心,无法自拔。不得已,我央求牛倌德杰尔迪允许我们为她工作,希望活生生的牛能让伊图高兴起来。德杰尔迪巴不得得到两个免费的放牛娃,不过后来妈妈发现我俩并非心血来潮,而是在认真工作,就从德杰尔迪那里要了四天一个铜板的工钱。

我俩各骑一头身高体壮而且性情温顺的母牛,牛鞍大得足够让伊图躺在上面,每天带着一群两岁大的牛犊到荒原上找长势最好的牧草,要留心别让它们跑散,不能让它们践踏小溪两岸。当它们想停下来反刍,细细咀嚼胃中的食物时,我们要将它们聚集在一起,以便排泄物能够滋养有用的作物。两头经验丰富的母牛很大程度的为我们分忧。妈妈一开始跟在后面,弄清楚两个孩子究竟在干啥之后,她放下心来,在野外徜徉对我们的身体绝对有好处。

我们和骑的两头母牛关系密切,但它们永远一本正经,以责任为重,就像“母亲房”里态度严肃的大人们。小牛犊则完全不同,它们生来就应该和骑手作伴,虽然不是什么优良品种,只是在乡间长大,但丰美的牧草让它们膘肥体壮,充满活力。我和伊图骑在它们光溜溜的背上,只靠一根缰绳来控制,起初我们摔得四脚朝天,眼睁睁看着小牛绝尘而去。一年之后,我俩都已骑术精湛,开始翻新花样,训练坐骑进行全速冲刺甚至斗牛表演。伊图是个天生的斗牛士,他驯服了一头壮硕的三岁杂色公牛,一对尖利的犄角。他的表演极具观赏性,比起全息影像中的顶级斗牛士都不逊色。

我们不甘心让自己的天赋埋没在荒原,就邀请别家的孩子来观赏我们的“花式骑牛秀”,尽情在她们面前炫耀我们的技能,这些自然就传到了家长们的耳朵里。

妈妈一向很勇敢,但也认为我们太过分。她把我叫到跟前,严厉地呵斥我:“我相信你能照顾好伊图,可是你让我很失望。”

村里其他人纷纷添油加醋,声称这种行为将会使男孩宝贵的生命受到威胁,从而让全村人的希望落空,让她们失去最宝贵的财产。我对诸如此类的评价充耳不闻,但母亲的指责让我伤心。

“我和伊图彼此关心,互相照顾。”我对她说,满腔热情,想要维护儿童心目中的公正,维护这种与生俱来,但很少被关注的权利,“我们清楚什么是危险,从来不作傻事,而且牛是我们的好伙伴,绝不会伤害我们。我俩做什么都在一起,等他去城堡时,必然要做更多危险的事,至少现在他已经学会其中的一种。在那儿他要独自面对一切,而现在有我在他身边。我不觉得哪里让你失望过。”

母亲没做声,只是望着我。当时我十二岁,伊图十岁。母亲泪如泉涌,跌坐在地上,嚎啕大哭。我和伊图冲到她跟前,抱住她,也哭了起来。伊图说:“我不去。我不去那该死的城堡。他们不能拿我怎么样!”

我对他的话深信不疑,他更是对自己充满信心。只有妈妈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。

也许有朝一日,男孩们可以任意选择自己的生活,不会因为生为男人而被命运的枷锁束缚。不是吗?也许终有一天,这里也将会如此。

我们的城堡——希捷加,当然从伊图出生那天就一直关注着他。妈妈每年都要递交伊图的体检报告。他五岁那年,在妈妈和她的伴侣们的陪伴下,到城堡参加了坚信礼。伊图觉得有些反感,有些尴尬,但也有些飘飘然。他后来偷偷地告诉我:“城堡里的男人们闻起来味道怪怪的,他们竟然让我脱光衣服,又拿尺量我的小鸡鸡!他们又说它很不错,简直棒极了。当你传宗接代时会发生什么?”他并不是第一次向我提出这种我无法回答的问题,我像往常那样编织出答案:“传宗接代就是说可以生宝宝了。”我的回答虽然不准确,但好在离题不远。

据说某些城堡会在男孩们九到十岁时,派年纪稍长者与之接触。邀请他们观看公开的比赛,带他们参观城堡外的庭院及周边建筑,为即将到来的隔绝做好准备。这可能使男孩们迫切盼望进入城堡的那一天。可我们这些身在穷乡僻壤的村民仍然保留着极其传统的方式,除去坚信礼,男孩们在其十一岁生日之前不会再与男人有任何接触。生日当天,大家倾巢而出,送他到城堡门前,把他交给那些从未谋面,但将伴其度过余生的陌生人。大家似乎一直相信,而且依然坚信这种与世隔绝能够塑造出真正的男子汉。

亚什吉“维弗”育有一子一孙,并曾五六次当选为镇长。虽然清贫一生,但始终深受爱戴。听说伊图声称不会去那该死的城堡,她第二天就来到我们的“母亲房”,要和伊图谈谈。

之后,伊图把老“维弗”所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,没有谆谆教导、没有温言软语,只是提醒伊图他生来就注定要为人民效劳,年龄一到,就必须担负起传宗接代的神圣职责,所以必须成为孔武有力、勇敢无畏的男人,要让其他人都望尘莫及,这样才会被选中完成繁衍后代的重任。还说男人唯一的归宿只能使城堡,绝不能待在女人堆里。

伊图对这句话提出反问:“为什么不能呢?”

“你居然敢反问她?”我很佩服弟弟的勇气,亚什吉“维弗”可是位让人望而生畏的严肃长者。

“是的,但她没有明确回答我的问题。她盯着我看,然后将目光移向别处,又再次凝视我良久,然后说,‘因为女人会毁掉他们’。”

“简直不可理喻。”我说,“男人是我们的财富,她怎么能说那种话呢?”

伊图自然也不知道答案。但他绞尽脑汁,努力想弄清个中含义,她说的其他任何话,都没有给他留下如此深的印象。

村中的德高望重者、母亲及其伴侣们经过商讨,做出决定,伊图可以继续斗牛,毕竟这对他以后在城堡中的生活有益。但他不能再放牛,更不能和我一起去,同村女孩所做的所有活他都不能参加,即使是游戏也不行。

“你做什么都和波在一起,”她们这样告诉他,“但她应该和别的女孩子待在一起,而你应当独处,像真正的男人那样。”

她们对伊图总是和颜悦色,对女孩却十分严厉,每当发现我们和伊图接触,就会命令我们立即回去干活,让他自己待着。每当我们违反决定——我和伊图悄悄溜走,到盐泉骑马,或者躲在我们旧时玩耍的溪谷中聊天——我就会被惩罚,而伊图只是受到严厉的眼神警告。

村里以前用作的纤维加工的地窖,现在被当做禁闭室,我初犯时就被锁在里面一整天;第二次是两天;第三次我和伊图单独在一起被抓到,她们关了我整整十天。一个名叫菲尔斯科的女孩每天给我送一次食物,保证我有足够的水,检查我有没有生病,但是不和我说话。这就是村里的惩罚方式。傍晚时我听得到其他孩子从街上经过的声音,直到天完全黑下来,我才能入睡。白天无事可做,脑子里满是大人们的鄙视和轻蔑,因为我辜负了她们的信任;同时感到忿忿不平,不明白为什么伊图可以免受惩戒。

终于重见天日的时候,一种异样的感觉在我心中浮动,似乎自己被关在地下室的这段时间,心底的某个角落也随之封闭。

在母亲房吃饭的时候,我和伊图的座位被分开,我俩不再和对方说话。我重新开始投入学习和工作,全然不知伊图在做什么,也毫不关心。时光飞逝,转眼离他的十一岁生日只剩下五十天。

一天晚上,刚要上床睡觉。我在黏土枕头下发现一张纸条:我在几牛西谷。(他把“激流”写错了)伊图没学过写字,他会的有限的几个字都是我偷偷教的,我又气又怕,可还是挨了一小时,好不容易等到家人都熟睡了,才爬起身,蹑手蹑脚溜出家门。当夜风吹不息,星斗漫天,我朝溪谷跑去。早就是旱季了,水流几乎停滞,伊图果然在那里,身体蜷曲着,手臂环抱两膝,在水边苍白开裂的黏土地上投下一小块阴影。

我开口便说:“你想害我再被关禁闭吗?她们说下一次要关我三十天!”

“可是我要被关整整五十年。”伊图说,头依然低垂着。

“对此我又能做些什么?事情一直就是这样!你是男人,必须做男人该做的。你毕竟不会完全失去自由,还可以外出参加比赛,到镇上的俱乐部之类的。你根本体会不到被关禁闭的感觉。”

“我想去塞拉达。”伊图说,语速非常快,他抬头看着我,双眼闪烁着希望的光芒,“我们骑母牛去莱当的汽车站,我把零花钱都攒了下来,有二十三个铜板呢,我们可以乘公车去塞拉达。只要松开缰绳,两头牛会自己回家的。”

“你想去塞拉达干什么?”我轻蔑地问,可依然难掩心中的好奇,村里从来没人去过首都。

“伊卡曼星际联盟的人在那里。”伊图说。

“是伊库盟。”我纠正道,“可那又怎样?”

“他们可以带我走。”伊图说。

听到这句话,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,虽然仍然满腔怒气,仍然满心不屑,但一股感伤的暗流在心中涌动,就像眼前阴沉的溪水。“他们干吗带你走?他们又能从小男孩那里了解到什么?你怎样才能找到他们?二十三个铜板根本不够,塞拉达离这儿远着呢。这个主意糟透了,绝对不能那么做。”

“我以为你会愿意陪我一起。”伊图说,声音变得更低,但并没有发抖。

我大发雷霆:“我才不会干那种蠢事呢。”

“好吧,”他说,“但你会替我保密。是吗?”

“是的,我不会告诉别人!”我说,“可你不能逃跑,伊图。你不可以那么做,那会……那会让我们蒙羞的。”

他的声音终于开始颤抖。“我不在乎。”他说,“我不在乎什么名誉,我只想要自由!”

我们都泪流满面。我在他身边坐下,像以往一样和他依偎在一起,抱头痛哭。但是没过多久就止住悲声,我们并不习惯哭泣。

“你不能那么做。”我轻声说,“没用的,伊图。”

他点点头,表示赞同。

“待在城堡里也不是那么糟。”我说。

他沉默不语,稍稍把身体往后挪了挪。

“我们还有机会见面。”我说。

“什么时候?”

“比赛的时候,我可以做你的观众。我敢打赌你将会是那里最好的骑手和斗牛士,你将赢得所有的比赛,成为真正的冠军。”

他再次点头,似乎明白了自己的职责。我俩都清楚我已经背弃这份曾经真诚的姐弟之爱,将与生俱来的孩子的公正抛在脑后。他还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有希望。

那时我们最后一次单独交谈,也是我们最后一次交谈。

十天后,伊图离家出走,骑着牛逃亡莱当。但大人们轻而易举地找到他的踪迹,天黑前就把他带回了村子。不知道他是否认为是我泄露了他的去向,而没有和他一起逃走让我觉得羞愧,我刻意避开他,虽然大人们已不再这样要求我。而他也再没有和我说过话。

我的青春期不期而至,初潮发生在伊图十一岁生日的前一夜。由于当地保守的风俗,经期的女子不可靠近城堡大门。所以伊图成人礼的时候,我跟其他几个女人一起站得远远的,错过了大部分仪式。人们在吟唱赞歌,而我只是低头看着泥土,看着我那双新凉鞋,还有凉鞋中的双脚,忍受着经痛和子宫中的阵阵抽动,体味着血液奇异的流动,满心悲伤。之后我才明白,这悲伤将陪伴我度过余生。

伊图走进城堡,大门轰然关闭。

他成为一名年轻的冠军斗牛士。十八岁到十九岁的两年间,他曾数次到村里为女人们服务,可我并未见到他。一个朋友买过他的一夜,向我提及,说他十分出色。她以为我愿意听到这些,但我心头火起,喝令她闭嘴,怒气冲冲地离开了。

伊图二十岁时,被卖到东海岸的某个城堡,我曾写信告诉他我们的妹妹出世的消息,之后还曾寄过两三封信,但都石沉大海。

我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,也不知道这是否就是我希望你知道的。我只是想要倾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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